第89章 江湖规矩 (第2/2页)
“飞是不能飞,我怀疑他跑了。”
赵老四解释道:“地面上他藏不住的,地皮都被我们刮干净了。”
“就算他玩灯下黑那一套,我们也早就找到他了。”
他想了想,抬起头看向李学武讲道:“从陆续逮到的他同伙的供述考虑,他不是往北走了就是往东走了。”
“毛子?棒子?”
李学武微微眯起眼睛讲道:“他怎么出去的?”
“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关系。”
赵老四分析道:“张三在奉城和东北地区经营了这么多年,关系网早就遍地都是。”
“狡兔三窟,说不定早就安排了这条后路,否则怎么凭空消失的。”
“消失他能去哪?”
李学武微微昂起头,看着他问道:“张三的家产和家人呢?”
“要不怎么说他准备充分呢。”
赵老四脸上的表情愈加的苦闷,道:“亲人早就没影了,家产也只剩下带不走的了。”
“远亲倒是也能找得到,可意义不大,动作大了容易引起波折。”
他长出了一口气,看了李学武一眼,轻声询问道:“用不用请调查处那些人帮帮忙,看人到底是去哪了。”
“有用吗?有用的话他们早就伸手帮忙了。”
李学武真没瞧得起码头上那些个老爷兵,提醒赵老四道:“那些人不是关系户就是混日子的,你找他们没啥用。”
“给姬卫东发消息,就说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到了,别说组织没给他机会。”
“他能帮忙啊?”赵老四有些迟疑地问道:“他对东北亚这边……”
“放心吧,他还可以。”
李学武点了点头,讲道:“东南亚他都能混的明白,东北亚没问题的。”
“东南亚哪有东北亚关键。”
他只是嘀咕了一句,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。
棒梗这个时候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,看了他们一眼过后默默地走到了沙发这边坐下。
李学武想了一会事情,这才看向棒梗问道:“睡好了?”
“没睡着。”棒梗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句,始终略低着头,性格沉默了不少。
李学武确实没太在意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转头对赵老四交代道:“张三跑了不要紧,世界就这么大,他能跑到哪里去,除非他易容改姓。”
“现有的那些爪牙不用等了,该处理就处理,按江湖规矩办。”
什么是江湖规矩?
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。
“明白,我这就回去安排。”
赵老四认真地点点头,站起身应了一声,走的时候还摸了摸棒梗的脑袋。
棒梗只是承受着,并没有以前的调皮和玩闹,这次回来似乎换了一个人。
成长总是需要代价的。
他就这么默默地陪着李学武坐在沙发这边,大概半个小时过后才在李学武的询问声中有了反应。
“葛林带着人往北去了,说是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”
是李学武问起营城的事,棒梗挑印象深刻的一一讲述了。
讲到最后葛林等人的行踪他也只知道一点点,再说不出其他。
李学武边听边想,只等着他说完了,这才真正地打量起了他。
“这一次去营城感受如何?”
感受?感觉很难受。
棒梗嘴角抿成了一条线,沉着头不说话,很显然这一次营城游不是那么的快乐和轻松。
“你不是小孩子了,路都是自己选的,机会我只给你一次。”
李学武站起身,边往书房走边讲道:“要走哪条路你自己想好。”
棒梗抬起头看了看武叔的背影,内心纠结的就像他的眉头,紧紧地皱在一起。
“哈——”
就在棒梗愁眉不展的时候,二楼楼梯方向下来一位姑娘,身上穿着简单的丝绸睡衣,看起来身材非常的匀称。
她好像刚睡醒的模样,下来的时候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。
棒梗扭头看了她一眼,眉头皱的更深了。
“瞅什么瞅,不认识啊?”
周小玲理了理身上的衣服,遮住了不小心露出来的事业线,顺带嗔了一句正在用那种眼神瞧她的半大小子。
棒梗却是对她没什么兴趣,语气淡漠地问道: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
“我为什么不能来?”
周小玲瞥了他一眼,道:“这里又不是你家,行你来就不行我来吗?”
“我是来工作的。”
棒梗皱起眉头打量了她一眼,目光有些恹恹地讲道:“你也来工作的?”
“我是来做客的,不行吗?”
周小玲似乎拿与他斗嘴找乐,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,故意气他,问道:“这么小,你是做什么工作的?”
“管得着吗?”棒梗斜楞眼睛瞅着她说道:“社会上的事少打听。”
“呦——还是社会人呢。”
周小玲好笑地抿着嘴角晃了晃脑袋,看着他说道:“真是没看出来。”
“真人不露相,露相不真人。”
棒梗扭过头讲道:“真叫你看出来了,还叫社会人吗?”
“哦,原来是这样啊。”
周小玲故作了然地点点头,随后问道:“那你是混哪一片的,有多少兄弟啊?”
“都说了社会上的事少打听——”
棒梗能回答吗?难道说自己混的有多惨,兄弟只有小猫两三只吗?
“棒梗,去订晚饭。”
李学武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,今晚依旧是“点外卖”。
不点外卖没办法,总不能饿肚子吧。
棒梗今天下午到的家,还没缓过劲儿来,周小玲是昨晚来的,看样子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,晚上吃什么?
“叔,晚上吃什么?”
棒梗听见招呼,立即从刚刚的混世少年转变成了门徒应有的模样。
他快步走到了书房门口,恭敬地问道:“用不用我去饭店取回来?”
“让他们送吧,天黑的早了。”
李学武抬起头看了看窗外,嘴里交代道:“多要两个菜,你周姐来了。”
“好的,我这就去打电话。”
棒梗没接周姐这一茬儿,而是轻声应是,很怕打扰干爹写作似的,转身打电话去了。
周小玲从沙发上站起身,趿拉着白色棉拖鞋,迈步走进了书房。
“二哥,不休息啊?”
“嗯,写点东西。”李学武心思没在她的身上,甚至都没在意她问了什么,只是习惯性地做了回答。
他笔尖唰唰地在纸上划过,留下笔迹干净的一串文字,这是他最近几天才有的想法。
“治安管理学?”周小玲轻声读出了放在一边的稿纸上的抬头。
李学武写过几本书,这她知道,甚至为了接近他还亲自买来读过。
其实她知道,潇潇也偷偷读过他的书,只是有点读不进去。
怎么说呢,太专业了,尤其是心理学的概念和应用,针对刑侦工作上的案例分析,让她这个外行人看了直迷糊。
《犯罪心理学》是这样,后来的《保卫人民》、《保卫工业》也是如此,后两者理论性更强一些,读起来更模糊,看得她想睡觉。
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,如果抓不住他的胃,那就得抓住他的思维。
连对方在想什么,在做什么都不懂,还谈什么交心了解。
“你睡了一整天吗?”
李学武写完了这一段,抬起头看了她一眼,尤其在她的睡衣上停留了几秒。
昨晚八点多钟,他突然接到了电话,是周小玲从机场打来的。
说是冶金厂招待所没位置,机场招待所住不开,想来他这里借宿。
李学武能说什么,难道给冶金厂招待所打招呼腾位置吗?
还是他给司机班打了个电话,安排汽车接了她来家里。
这姑娘的小心思他都知道,想跟他比一比钓鱼的能力和技巧嘛。
“哪有——上午出去了。”
周小玲故意理了理肩膀上散落的睡衣,遮掩住了白皙的肩膀。
她脸色微红,但目光依旧在稿纸上,好像对他写的文章很感兴趣似的。
“二哥,你写这个是?”
她有了话题引子,这才抬起头看了李学武问道:“你不是都不负责保卫工作了嘛。”
“心血来潮,突然想写了。”
李学武写累了,收起钢笔站起身,走到窗边看向窗外,十月的风吹落了院子里最后倔强生长的残叶,那是周亚梅带着赵老四和周常利清理的蔬菜园子。
“您真是太有才华了。”
周小玲捧着他的稿件边读着边夸奖道:“为什么您有这么好的文笔和思路,是因为写的多了吗?”
“写得多,看得也多。”
李学武抱着胳膊并没有回头,看着墙头上跳跃的麻雀讲道:“如果你有写作的兴趣也可以尝试多看多写。”
“我可没您这个才华。”
周小玲讪讪地放下手里的稿件,看向他的背影用一种敬仰的语气讲道:“如果我有您的眼光和头脑就好了。”
“还有羡慕这个的?”
李学武是看着麻雀飞走了,这才转过身看向她问道:“今天没工作吗?”
“您要赶我走吗?”
周小玲换了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,委屈地问道:“我打扰您写作了吗?”
“只是问问你的工作。”
李学武走回到书桌前,拿了钢笔边拧开边说道:“不要流连忘返。”
“嘻嘻——不会的——”
周小玲是等他坐下以后这才站在了他的椅子背后,伸手捏起了他的肩膀。
“我在您这白吃白住的,您不会烦我吧?要不我交饭费?”
“你是打算在这长住吗?”
棒梗突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,看着她说道:“我的房间可以让给你,房租每个月15元。”
“谁要你的房间——”
周小玲回头瞪了他一眼,嗔道:“不是让你订餐的吗?”
“订完了,没你喜欢吃的。”
棒梗故意针对她似的,任由她眼神示意也不离开,抱着胳膊站在门口。
周小玲看得出他是故意的,可还是舍不得离开李学武的身边。
李学武却听不得两人吵闹,回头对她讲道:“去吧,找本书看,或者再睡一觉,等饭来了让棒梗叫你。”
“是啊,瞧你困的,再去睡一觉吧,等饭好了我去叫你。”
棒梗挑着眉毛学了武叔的话,话语背后的调侃和揶揄毫不加以掩饰。
“知道了,二哥——”
周小玲瞪了棒梗一眼,又用温柔的语气应了一声,捏了最后两下才走出书房。
“坏我好事——”
她在出门的时候还点了棒梗的脑门,轻声威胁道:“你等着!”
“我等着什么?”棒梗抱着胳膊回头瞪着她,一点都不让份地讲道:“等着你来收拾我啊?”
“我亲近你都来不及呢——”
周小玲恶狠狠地用同样温柔的语气回了一句,双手伸到他的脸上使劲揉了揉。
棒梗哪经历过这种阵仗,这可跟他妈逗他不一样。
一个穿着简单的姑娘用手揉你的脸,娇嗔的呼气同样打在你的脸上,你是什么感觉?
这坏丫头还怪好看的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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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二哥,我陪你喝一杯啊?”
周小玲到底不想放过李学武,手里捏着红酒瓶和高脚杯上了二楼。
二楼阳台的位置,李学武就坐在那看着窗外的夜景,晚饭过后的休闲时间。
关山路不临大路,街道两边都是这样的独立建筑,很少有紧密的住宅区。
也正因为如此布局,才有了静谧的环境,尤其是周围的绿植面积。
这年月工人居住区还没有重视绿植环境,多是种几棵树就拉倒。
周亚梅的这栋房子位置很好,坐在二楼阳台正能看见不远处斜坡上的树林。
郁郁葱葱,黝黑发亮。
已经是几场秋雨了,能留下的植被除了大树就只剩下生命力顽强的小草。
“您在看什么呢?”
周小玲将酒瓶和酒杯摆在了小几上,顺着他的目光远眺,黑乎乎一片。
十月份了,天黑的早,六点没到天就完全黑了,她能看见多远。
“山,远处的山。”
李学武回头看向她问道:“怎么想起喝酒了,这又是从哪里找到的。”
“想喝就喝了呗——”
周小铃给他和自己的酒杯倒了些酒,玩笑道:“反正您也不收我的伙食费。”
“这酒藏在哪被你发现了?”
李学武好笑地看了看小几上的红酒瓶,明显是周亚梅的私藏。
今天喝这个,回头周亚梅找来他怎么回答?让耗子偷喝了?
“你永远都想不到。”
周小玲抿着嘴唇好笑地说道:“就在我住的房间柜子里。”
“哦,是藏哪了啊。”
李学武微微摇头,他并没有仔细找过,只是提醒周亚梅不要酗酒。
周亚梅似乎对他的意见很在意,不愿意被他看见自己喝酒的样子。
那么,她现在还酗酒吗?
几乎没有,工作都忙不过来,哪里有时间多愁善感。
这红酒也就只有闲人才有时间来慢慢品味,还得搭配有趣的灵魂和故事。
“如果您没成为集团领导,那一定是个优秀的作家。”
周小铃举起酒杯恭维道:“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嘛,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。”
“不,夜里就看不见金子。”
李学武看了她一眼,端起酒杯同她碰了碰,强调道:“金子也需要光源来发现它,衬托它。”
“就像我一样?嘻——”
周小玲试探着看了他一眼,随即有些激动地喝了杯中酒。
红酒其实没什么甘醇的趣味,这都是品酒师个人的情感定义。
如果让李学武来说,红酒能喝的意义只有后劲很大,容易醉人。
周小玲明显是奔着灌醉自己,给他机会来的,再怎么被爱情冲昏头脑她也不会认为能把二哥喝倒了吧?
“金子不会自己发光。”
李学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,随即目光看向了窗外,晚风过后有点凉。
似是又有一场秋雨在酝酿,随时都要落下来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