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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一十八章 复仇

第六百一十八章 复仇 (第1/2页)

马升贵正沉浸在藤椅的舒适与阿谀的暖风中,那句突如其来的诅咒如同淬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他松弛的神经!
  
  一股邪火“噌”地直冲天灵盖!
  
  “哐当——!”
  
  他猛地将心爱的紫砂茶壶狠狠掼在地上,碎片四溅,茶水泼了一地!
  
  “哪个狗胆包天的杂碎?!!”
  
  马升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猫,瞬间从藤椅上弹起。
  
  他干瘦的身躯因暴怒而微微发抖,浑浊的老眼迸射出凶光,死死钉向院门方向:
  
  “有种的给爷爷滚出来!把刚才的屁话再放一遍!!”
  
  一众小太监也瞬间收起谄笑,换上同仇敌忾的怒容,不敢有丝毫异样。
  
  脚步声,不疾不徐地响起。
  
  踏在院中的青石板上,清晰得如同催命的鼓点。
  
  当那张年轻、苍白、却透着刻骨阴鸷的脸庞出现在门口时。
  
  马升贵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,化为难以置信的错愕,随即是见了鬼般的惊骇。
  
  最后,所有情绪都扭曲成一股滔天的怨毒:
  
  “赵——保——!!”
  
  “你这小畜生……居然还有命爬回来?!”
  
  他枯枝般的手指,带着怨毒的颤抖,狠狠指向门口。
  
  小太监们也呼啦一下围拢过来,抄起手边的扫帚、木棍,个个怒目圆睁。
  
  然而,下一秒。
  
  所有人的表情,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,僵硬在脸上。
  
  他们的目光,死死黏在了赵保身上那身……令人窒息的官袍上!
  
  玄黑缎面,暗蟒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。内衬是触目惊心的绛红云锦,箭袖干练地收入冷硬的玄铁护腕,护腕上,缉事厂独有的獬豸徽记狰狞欲噬!
  
  一掌宽的鞣制鲨鱼皮腰带紧紧束住腰身,正中央,悬着一块象征生杀大权的象牙腰牌!
  
  胸前补子更是令人胆寒——血爪飞廉图!司风神兽飞廉,双翅怒张撕裂卷云,一双利爪鲜血淋漓,将“捕风捉影、罗织罪名”的滔天权柄诠释得淋漓尽致!
  
  乌纱描金缂丝冠下,是赵保那张毫无表情、如同覆着寒霜的脸。
  
  脚踩黑麂皮翘头靴,每一步踏出,都带着碾碎蝼蚁般的威压。
  
  威风凛凛?
  
  不!是煞气冲天!
  
  是缉事厂顶级爪牙的死亡宣告!
  
  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  
  一个小太监牙齿打颤,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。
  
  “缉……缉事厂……四大档头的官袍!”
  
  另一个面无人色地低语。
  
  “看腰牌……是……是三档头!”
  
  有人绝望地确认。
  
  马升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,眼前猛地一黑,天旋地转!
  
  支撑身体的力气瞬间被抽空,他“噗通”一声重重跌坐回吱呀作响的藤椅里,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。
  
  无边无际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他淹没。
  
  “我……我是在做噩梦吗?”
  
  他喃喃自语,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。
  
  若非噩梦,赵保这条他亲手踩进泥里的蛆虫,怎可能披上这身象征着缉事厂顶级权柄、足以让百官夜不能寐的官袍?!
  
  其余小太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,抖如秋风中的落叶,连手中的棍棒都几乎握不住。
  
  只有小云子,仗着有个在缉事厂当差的表哥,强撑着一点微末的见识,结结巴巴地疑惑道:
  
  “可……可缉事厂三档头……不是古金福古大人吗?”
  
  “听……听说古大人去南方公干了……宫里头……啥时候多出个三档头了?”
  
  这话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!
  
  马升贵濒临崩溃的精神猛地一振!
  
  他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,挣扎着再次从藤椅上站起。
  
  那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赵保,马升贵脸上竟挤出一丝扭曲的冷笑:
  
  “哟嗬!这不是我们打扫处出去的‘大人物’,赵保赵公公吗?”
  
  他拖长了腔调,充满了刻骨的讥讽:
  
  “这么久没见,咱家还以为你早就在哪个臭水沟里喂了王八呢!”
  
  他故意绕着赵保走了一圈,用极其夸张的目光上下打量那身华贵官袍,啧啧有声:
  
  “啧啧啧,瞧瞧这身行头!哪儿找的裁缝?手艺不错嘛!崭新的,连个褶子都没有!”
  
  他猛地指向赵保略显宽松的袖口和肩线,尖声叫道:
  
  “哟!快看!还不合身呢!得赶紧拿出去改改!不然穿着多掉价啊!哈哈哈哈……”
  
  他放肆地大笑起来,试图用这笑声驱散心底的寒意。
  
  周围的小太监们也被这“合理”的解释暂时蒙蔽,紧绷的神经稍松,跟着发出几声干涩的、底气不足的哄笑。
  
  没错!
  
  赵保走之前算个什么东西?
  
  一个最低贱的丙级密探!
  
  没背景,没靠山!
  
  出去一趟就成三档头了?
  
  做梦都不敢这么编!
  
  假的!
  
  这身皮,绝对是假的!
  
  是这小畜生不知死活,弄来唬人的!
  
  赵保静静地听着这些刺耳的讥笑,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丝奇异的微笑。
  
  他背着手,微微眯起眼睛,身躯前倾,如同在观赏一场精心编排的猴戏。
  
  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和……怜悯。
  
  那目光,看得所有人头皮发麻,笑声不由自主地卡在了喉咙里。
  
  马升贵也敛了笑容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厉声道:
  
  “赵保!私造官袍,冒充朝廷命官,这可是死罪!”
  
  “把你押送缉事厂,砍头之前,诏狱里的十八般酷刑,定叫你后悔生在这世上!”
  
  他猛地踏前一步,指着赵保的鼻子,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:
  
  “你到底有几颗脑袋够砍!!!”
  
  咆哮声在死寂的小院里回荡,震得小太监们一哆嗦。
  
  赵保却依旧保持着那诡异的微笑,仿佛在细细品味着他们每一个惊惧、愤怒、色厉内荏的表情。
  
  这些表情……真是比最美的画还要赏心悦目啊!
  
 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这座承载了他无尽屈辱的小院,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感慨:
  
  “这地方……真是又破又烂,臭不可闻!”
  
  “这里的人……更是烂到了骨子里!”
  
  “当年要不是我爬出这个粪坑,摆脱了你们这群蛆虫……”他的声音陡然转冷,如同寒冰:
  
  “我赵保的骨头,恐怕早就被扔进净乐堂的火堆里,烧成一把灰了!”
  
  “别说坟头,连张裹尸的破草席,都是妄想!”
  
  净乐堂,那是宫中最低贱的奴才死后唯一的归宿,一把火烧了,灰飞烟灭,连入土为安都是奢望。
  
  马升贵哪里听得进他的感慨,尖声打断:
  
  “哟!赵公公好大的忘性啊!”
  
  “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像条癞皮狗一样,在这院子里爬来爬去,摇尾乞怜了?”
  
  他脸上露出恶毒的快意,一字一句,如同毒蛇吐信:
  
  “俗话说得好,狗不嫌家贫!”
  
  “你这条狗,也配嫌弃咱这养你的‘家’?!”
  
  轰——!
  
  赵保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!
  
 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!
  
  他双拳死死攥紧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,滴落在脚下肮脏的地面上!
  
  “嗬……嗬嗬嗬……”
  
  赵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癫狂!
  
  他抬起那只流血的手掌,看着掌心血红的液体,笑声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:
  
  “所以——”
  
  他猛地抬起头,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庞因极致的怨毒而扭曲变形,眼中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,死死盯住马升贵,发出厉鬼般的嘶吼:
  
  “我回来了!!!”
  
  “我赵保!就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!!”
  
  “今天!就是来向你们——索!命!的!!一个一个!谁都逃不掉!!!”
  
  那狰狞的面容,那饱含无穷恶毒的声音,如同九幽寒风刮过,让所有人如坠冰窟,浑身汗毛倒竖!
  
  马升贵倒吸一口凉气,强压下心头的恐惧,尖声厉叫:
  
  “跟这疯子废什么话?!”
  
  “给我拿下他!捆结实了送缉事厂去!!”
  
  “关门!别让这疯子跑了!!”
  
  小太监们被恐惧和凶性驱使,纷纷抄起棍棒,呼啦一下将赵保团团围住。
  
  两个机灵的立刻冲到院门,“哐当”一声将门栓死,堵住去路,也隔绝了外界的视线。
  
  赵保冷冷地看着这一切,如同在看一群徒劳挣扎的蝼蚁。
  
 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,缓缓扫过每一张因紧张而扭曲的脸,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:
  
  “李云,雍州人,家中尚有老母、病妻、幼子。你总共抽过我四十三记耳光,踹过我五十六脚。”
  
  “赵思,宁州人,父母双亡,有个大哥在乡下种田,嫂子刚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。你扯下过我四把头发,生生撕掉我一块头皮,还用铁钳夹断过我右手两根手指。”
  
  “钱飞,金州人,有个妹妹嫁给了城东开杂货铺的王瘸子。你用这根枣木棍,”
  
  赵保的目光落在钱飞手中的棍子上:
  
  “打过我四十六棍。第一次打折了我的左腿,我刚拄着拐杖能走,你就迫不及待地……又把它打折了!”
  
  ……
  
  他如数家珍,将每个人的籍贯、家人、以及施加在他身上的每一份暴行,都清晰无误地说了出来!
  
  那平静的语气下,是刻骨铭心的仇恨,是早已计算好的血债!
  
  每一个被他点名的小太监,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。
  
  仿佛被毒蛇盯上,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!
  
  最后,赵保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,牢牢锁定了面无人色的马升贵,声音低沉如地狱回响:
  
  “马升贵,京城东郊西河村人。入宫前就娶了邻村张屠户的女儿,生了一儿一女。你那儿子马栓柱,娶了本村刘寡妇,给你生了三个带把的孙子。女儿马翠花,嫁给了隔壁镇开油坊的赵老三,给你添了两个外孙。”
  
  “哦,对了,你上面还有个大哥马升富,在村里当里长。大姐马金花,嫁到了邻县。小妹马银花,前年刚守了寡……”
  
  “啧啧,我的好师傅,就属你……家人丁最兴旺。”
  
  赵保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无尽的怨毒:
  
  “你本人,倒没亲手打过我,也没动过我一根指头!”
  
  他猛地向前一步,牙龈因为用力过度而崩裂,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,如同厉鬼泣血:
  
  “但是——!!”
  
  “所有打在我身上的棍棒!所有落在我脸上的耳光!所有灌进我嘴里的污秽!所有让我生不如死的折磨!!都是你这老狗下的令!!!”
  
  “你——才是罪魁祸首!!!”
  
  这副模样,恐怖得真如厉鬼!
  
  马升贵惊恐地瞪大眼睛,失声道:
  
  “你……你这小畜生!竟然把我们的底细……摸得这么清楚?!”
  
  赵保凶厉一收,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方雪白的绣帕,优雅地擦掉嘴角的血迹。
  
  然后他捂在嘴上,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咯咯咯咯”的笑声:
  
  “那是当然……你们每一个人的债,我都刻在心里……一笔一笔,记得清清楚楚!”
  
  “今天,我回来收债了。”
  
  “本金,利息,一个子儿都不能少!”
  
  “你们的贱命……根本不够还!”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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