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一十五章 复仇之怒! (第2/2页)
一时间,梁进进退维谷!
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。
关键时刻,需要有人打破僵局!
甚至……需要有人来扮演那个“恶人”,转移这沉重的焦点。
梁进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身旁的雷震和钟离撼。
只见两人眉宇间尽是愤懑不平,胸膛剧烈起伏,显然对这跪拜场面极其抵触,绝无下跪之意。
梁进心中暗暗摇头。
这两人性格刚烈,冲锋陷阵是好手。
但要他们在这种微妙时刻揣摩上意、化解困局,却是难为他们了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!
一个尖锐、充满怨毒与挑衅的声音,如同淬毒的匕首,猛地撕裂了悲恸的氛围,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膜:
“尹雷凌?!他早就该滚下寨主之位了!”
“多少次?!就因为他刚愎自用,判断失误,害死了多少好兄弟?!”
“当初要不是他听信那个狗屁‘盗圣’的鬼话,我爹孟广又怎么会死得那么惨?!连个全尸都没留下!!”
这恶毒的指责如同冷水泼入滚油!
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!
无数道饱含杀意的目光,齐刷刷地循声怒视而去!
只见一个身材高大、面容原本颇为英俊的年轻人,如同疯狗般从人群后冲了出来。
正是失势已久的“玉面摧岳”孟威!
他双目赤红,满脸扭曲的恨意,不管不顾地直冲向被白逸搀扶着的尹雷凌尸身!
“拦住他!”
“孟威!你疯了?!”
群情激愤!
立刻有数名壮汉怒喝着扑上前,死死拦住了状若疯狂的孟威。
一道道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,恨不得在他身上烫出窟窿!
昨夜之战,尹雷凌虽有决策失误,但他断后死战,才让众多兄弟能够顺利退回山寨?
他被俘后受尽折磨,更是被官府毒害致死!
如今尸骨未寒,竟有人敢如此亵渎?
这简直是在挑战所有人心中的底线!
孟威被众人死死拦住,挣扎着,嘶吼着,如同困兽:
“怎么?现在看我爹死了,我孟威失势了,你们就敢拦我了?!”
他脸上肌肉扭曲,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:
“我孟威是没本事!但我也是条汉子!有什么说什么!”
“他尹雷凌就是无能!就是该死!”
这不知悔改的狂悖之言,彻底激怒了众人。
一双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眼中喷火,若非尚存一丝理智,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这狂徒撕成碎片!
“孟威!住口!”
白逸气得浑身发抖,须发皆张,厉声怒斥!
若非要支撑寨主尸身,他恨不能立刻冲过去亲手毙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!
孟威却像是被这声呵斥彻底点燃,他猛地扭头,冲着白逸发出一声更加刺耳的冷笑:
“白逸!你算什么东西?!也配叫我住口?!”
他指着白逸的鼻子,唾沫横飞:
“你不是自诩‘宴山第一智囊’吗?就是你!三番两次判断错误!才让那么多兄弟白白送了性命!”
“你才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!你有什么脸站在这里?!”
白逸被这诛心之言气得眼前发黑,胸口剧烈起伏。
他指着孟威的手指颤抖着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觉喉头腥甜!
就在这混乱不堪、怒火即将失控的当口!
梁进的目光却落在了状若疯癫的孟威身上,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。
昨夜大战,此人龟缩不出,既未投敌,也未出力,如同隐形。
其父孟广死后,他更是心气尽丧,自囚于室。
可偏偏在这万众跪拜、自己陷入两难的关键时刻,他却像条疯狗般跳出来,矛头直指尹雷凌和白逸的威望……
“他是……在为我解围?”
梁进心思电转,瞬间转过数个念头:
“还是……仅仅是个彻底崩溃、逮谁咬谁的废物?”
答案,一试便知。
若是前者,或可一用。
若是后者……梁进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。
那正好拿他的命来给众人发泄情绪,给自己立威,也彻底打破眼前这令人不快的跪拜僵局!
主意已定,梁进不再犹豫。
他身形微动,一股无形的、仿佛山岳倾轧般的磅礴气势骤然弥漫开来!
所有挡在他与孟威之间的人,都感到呼吸一窒,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推开,不由自主地、敬畏地向两旁退开,瞬间让出一条直达孟威面前的通道。
梁进步伐沉稳,一步一步,如同踏在众人的心跳之上,朝着孟威走去。
孟威看着梁进一步步逼近,那高大英俊的脸庞上,疯狂之色瞬间凝固,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惊惧!
他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额角、鬓边,大颗大颗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渗出、滚落。
当梁进最终站定在他面前时,孟威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!
梁进的身高明明不及他,可此刻在他眼中,却如同巍峨山岳,散发着令他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!
梁进的目光,冰冷而锐利,如同实质的刀锋,牢牢锁定了孟威。
片刻。
他终于开口,声音不高,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,清晰地传遍全场:
“放肆!”
“尹老寨主为山寨殚精竭虑,功勋卓著,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,肆意污蔑?!”
这话语如同定海神针,铿锵有力。
也瞬间得到了所有悲愤寨众的共鸣!
“宋寨主说得对!”
“孟威狗贼!闭嘴!”
……
一时之间,各种叫好声、怒斥声轰然响起。
梁进的目光却依旧死死钉在孟威脸上,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。
若孟威识时务,此刻就该低头,配合梁进化解窘境。
若他真是条疯狗,定会继续狂吠,将矛头指向自己。
那正好名正言顺,杀狗立威!
只见孟威听到梁进这义正词严的呵斥后,脸上的疯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恐慌和……茫然。
他眼神闪烁,不敢与梁进对视。
最终,竟在梁进那无形的威压之下,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,深深地、颓然地垂下了那颗曾经高傲的头颅,默然无声!
没有反驳,没有狂吠!
梁进心中了然。
他已经明白了孟威的用意。
于是梁进当即再进一步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:
“跪下!”
“向尹老寨主——叩首谢罪!”
孟威闻言,身体猛地一颤,却没有任何犹豫。
“噗通”一声。
他双膝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,尘土飞扬!
他抬起手,左右开弓,“啪啪”两声脆响,狠狠地抽在自己英俊的脸上,瞬间留下两道清晰的红肿指印!
“宋……宋大哥教训的是!是我糊涂!是我猪油蒙了心!”
孟威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刻意的卑微,他转向尹雷凌尸身的方向,额头重重磕下,咚咚作响:
“尹老寨主!刚才是孟威失心疯了!说了混账话!是我孟威不是人!”
“是我因丧父之痛乱了方寸,迁怒于您!求您老人家在天之灵……宽恕我吧!”
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忏悔着,一边咚咚咚,又是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磕了下去。
额头上瞬间一片青紫,微微肿起。
山寨众人看到这一幕,脸上激愤的怒火才稍稍平息。
同时,他们看向梁进的目光,敬畏之情更深一层!
连白逸军师都喝止不住的疯狗,宋寨主一声呵斥,便让他当众自扇耳光、磕头认罪!
这威望,这气势,当真是无人能及!
梁进看着孟威这副摇尾乞怜的狼狈相,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的弧度。
“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”
他声音恢复了平静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:
“孟威,起来吧。”
然而,孟威不仅没有起身,反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,手脚并用地朝着梁进跪爬过来!
他脸上混杂着血污、泪水和尘土,狼狈不堪,眼神中只剩下最卑微的乞求:
“宋大哥!不!不!宋寨主!寨主大人!”
他语无伦次,声音因恐惧而尖锐:
“以前是我有眼无珠!是我该死!是我愚蠢透顶!得罪了您!”
“求您!求您大人大量!给我一条生路!给小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!”
他涕泪横流,额头再次疯狂地砸向地面,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响声,鲜血很快染红了他面前的地面:
“小的以后就是寨主您身边最忠实的狗!您让我往东,我绝不往西!您让我咬谁,我就咬谁!”
“求您收下小的这条贱命吧!求您了!求您了!”
咚咚咚的磕头声,如同绝望的鼓点,持续不断。
他和梁进之间的确曾有过龃龉旧怨。
孟威以前敢跟梁进作对,无非是仗着他的父亲,也认为梁进他得罪得起。
但如今……一切都变了!
父亲暴死,最后可能的庇护伞尹雷凌也撒手人寰!
而梁进……已然在尸山血海和如神战绩的加持下,登上了山寨中权力的巅峰!
梁进甫任寨主,权力交割之际,必然要对山寨人事进行梳理、重整。
像孟威这样失势无根、曾与寨主有隙的旧派子弟,无疑是清洗名单上的首选。
即便梁进念旧情放他一马,将他逐出山寨。
对于已经树敌无数、又被官府死死扣上“劫掠赈灾银”滔天罪名的孟威而言,那也等同于一条死路!
天下之大,却已无他容身之所!
求生!
此刻,唯有求生,是压倒一切的欲念!
孟威看似癫狂的表演下,是冰冷到极点的清醒。
自从父亲死后,他彻底失势之后,他变得无比清醒,也才明白自己以前是多么愚蠢。
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刚才那稍纵即逝的机会,以辱骂尹雷凌的方式自污表态,看似鲁莽,实则精准地替梁进“解围”并递上了“投名状”。
此刻,他跪爬、磕头、自辱为狗,更是在用最卑微的方式宣告彻底的臣服!
在绝对的力量和生死的鸿沟面前,什么仇恨、什么尊严,都被生存的本能碾得粉碎!
唯有摇尾乞怜,才可能换来一丝苟活的缝隙!
而周围的山寨兄弟看着孟威这副卑躬屈膝、毫无骨气的模样,厌恶之情达到了顶点。
“呸!软骨头!”
有人毫不掩饰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。
“真给孟广爷丢脸!”
鄙夷的议论声嗡嗡响起。
绿林好汉,最重骨气,最恨的便是这种摇尾乞怜的狗!
梁进看着脚下磕头如捣蒜、额头血肉模糊的孟威,脸上的笑容终于清晰了一些。
他缓缓伸出手。
孟威见状,如同受惊的兔子,又立刻像哈巴狗一样,慌忙将高大的身躯弯得更低,主动将头颅凑向梁进的手掌。
梁进的手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随意,如同拍打一只听话的宠物般,在孟威沾满血污和泥土的头顶上,轻轻拍了两下。
孟威不仅不觉羞耻,反而面上讨好之意愈浓。
梁进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:
“孟威,你这是什么话?都是寨中兄弟,何谈得罪?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郑重:
“更何况,眼下正有一件要事,非你不可。”
孟威猛地抬起头,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!
寨主愿意让他办事?!
这意味着……他这条命……保住了?!
梁进看着他,清晰地说道:
“你父亲孟广,与尹老寨主乃是金兰兄弟,情同手足。论亲疏,你当是尹老寨主的子侄辈。”
“由你来操办尹老寨主的后事,最是名正言顺,也最能告慰老寨主在天之灵。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,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
“记住!务必——风风光光!体体面面!”
“让尹老寨主,走得荣耀!让绿林同道,都看看我宴山寨的义气与气魄!”
孟威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和巨大的转折冲击得晕头转向,随即是劫后余生的狂喜!
他激动得浑身发抖,语无伦次地保证:
“寨主放心!寨主放心!小人一定竭尽全力!办得风风光光!绝不让寨主失望!”
梁进满意地点点头。
这孟威很懂事,那他便还有价值。
领导用人,不能只用正人君子,也需要懂得用卑鄙小人。
如今梁进身边刚烈忠义之士很多,但懂得揣摩上意和能干脏活、愿背骂名的人正缺。
孟威,正好可以填充这个位置。
随后,梁进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。
他越过众人,几步便登上了附近一座高台。
目光如电,扫视全场,声音如同滚雷般炸响,瞬间盖过了所有的悲泣与议论:
“同时,广发讣告!给我遍传绿林道!给各州各府,所有山头、水寨、帮会的魁首、当家,都送上请柬!”
“就说我宴山寨,恭请天下英雄,前来送尹老寨主——最后一程!”
这掷地有声的命令,带着一种宣告天下的豪气!
紧接着,梁进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、悲愤:
“兄弟们!尹老寨主!是死于谁手?!”
他厉声喝问。
“狗官!六扇门!”
人群中爆发出怒吼。
梁进微微点头:
“对!是死于朝廷鹰犬的剧毒之下!”
“此仇不共戴天!我们——该不该报?!”
所有人嘶声竭力呼喊起来:
“该报!!”
山呼海啸般的回应,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压抑的怒火!
尹雷凌中毒后那痛苦挣扎、生不如死的惨状,再次浮现在每个人眼前!
血债,必须血偿!
梁进猛地一挥手,指向山下,仿佛指向那辽阔的长州大地:
“如今官兵主力已被我们一举击溃!长州境内,兵力空虚!这正是我们为尹老寨主复仇雪恨的天赐良机!”
他目光灼灼,如同燃烧的火焰:
“长州城中!狗官云集!就用他们的狗头,来祭奠尹老寨主的在天之灵!所以——长州城!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!”
“平城郡王!骄奢淫逸!鱼肉百姓!其王府之中,堆满了榨取我黎民血汗的民脂民膏!抢了他!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!所以——平城郡王府!是我们的第二个目标!”
梁进的声音拔高到了顶点,如同惊雷炸响,带着无与伦比的煽动力和铁血豪情:
“这一次!我们——杀狗官!抢王府!!”
“用狗官的血!用王府的财!来告慰尹老寨主的英灵!为老寨主——报!仇!雪!恨!”
杀狗官!抢王府!为老寨主报仇!
梁进这句号令,简短、直接、粗暴却直指绿林豪杰心窝。
它如同点燃烽火的火种,精准地引爆了所有山贼骨子里最原始的欲望!
复仇的快感!
劫掠的贪婪!
一股被压抑太久、需要发泄的狂暴!
热血瞬间沸腾!
“报仇!!!”
雷震第一个振臂怒吼,声如炸雷!
“报仇!!!”
钟离撼紧随其后,双目赤红!
“报仇!!!”
“报仇!!!”
“报仇!!!”
……
整个宴山寨,彻底沸腾!
成千上万个喉咙发出的怒吼,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山岳、撕裂云霄的复仇洪流!
声浪一波高过一波,在宴山的上空反复激荡,久久不绝!
宴山贼寇,将以血与火,为旧主送行,向整个长州宣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