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8章 多面开花 (第2/2页)
不过他们还未等来江北的汉军,却等来了杨行愍的突袭。
“不过三千人就敢突袭明州,这并不是杨行愍此前与我军交锋时的性格。”
丹徒衙门内,王重任面对众将,缓缓放下手中军情,轻蔑看向众人。
“这定然是江北李阳春的计谋,不过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,将苏州的新卒调往明州,将杭州的五千老卒调到润州。”
“李阳春想要渡江,那就让他来。”
“某倒是要看看,等他半渡被击时,他还能否如此从容。”
“不过在中原对付了个名不见外的朱全忠,便如此轻视我军,他以为他是刘继隆?”
王重任冷哼,他从未觉得刘继隆麾下众将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。
除了刘继隆外,北边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王式和张武,而如今他们都在西边。
李阳春对付朱全忠的手段,他也仔细研究过,无非就是虚虚实实,再以绝对兵力碾压罢了。
杨行愍是虚,那江北的李阳春本部就是实,如今想要利用绝对兵力碾压己方登陆江东,哪有那么容易?
润州有二万新卒,算上从杭州调来的五千老卒,二万五千兵马提前准备,不怕击退不了李阳春。
“强征各处百姓打造投石机,任叛军方术如何犀利,只要我军投石机足够多,某倒是要看看这李阳春如何登岸。”
“是!!”
在王重任军令下,整个江东都开始被调动起来,而这份调动自然瞒不过刘继隆早早安插在江东的谍子。
在谍子的通报下,李阳春也知道了王重任猜出自己意图,但他并不慌乱。
面对堂内众将,李阳春满不在乎的面朝他们笑道:
“王重任以为布置些许投石机,就能将我军兵锋挫败。”
“如此看来,他倒不是瞧不起某,而是瞧不起诸位啊……”
陇右之人,兴许是因为曾被吐蕃奴役的原因,故此他们最好面子。
如今被李阳春这么说,他们自然有些挂不住脸。
“猪犬的南杂,当初在西川被某等打成丧家之犬时,不见他如此自信,如今定要渡江将他全数击破!”
“王重任个不出名的猪犬,也想要阻碍我军?”
“莫不是忘记张璘、蔺茹真将是怎么死的了!”
“那高浔和他麾下众将的亲眷都还在长安关押,他们哪来的脸面瞧不起某等!”
“猪犬的家伙……”
本来还并不觉得有什么的众将,在李阳春的三言两语间,顿时怒不可遏,恨不得现在就渡江南下,将王重任击破生擒。
李阳春看着被激怒的众人,忍不住点头道:“既然诸位都觉得南边鼠辈,那某也就不遮掩了。”
“明日卯时,三军拔营南下扬子渡口,以谭凯所部为先锋,刘松所部水师为助力渡江,抢占丹徒北岸。”
“末将领命!!”
眼见李阳春下令,众将不敢怠慢,纷纷作揖称是。
随后,李阳春又仔细吩咐了其他事宜,直到众将开始离去,谭凯则是从人群中走到了主位。
见状,他所部麾下的葛从周、张归霸、张归厚、庞师古等人纷纷留了下来。
葛从周与张归霸、张归厚三人为汉军别将,庞师古等人则是校尉官职。
面对他们,比他们年长不了几岁的谭凯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扫视他们后说道:
“汝等皆是降将出身,能否洗刷降将身份,得到殿下拔擢,即在此役!”
“此役若能先登南岸,某亲自奏表为汝等请功,希望此役过后,汝等皆能得到拔擢,擢升都尉!”
葛从周等人擢升都尉,这也代表谭凯的身份能水涨船高。
他在提醒众人,也在帮助自己。
葛从周等人闻言,纷纷抬手对谭凯作揖:“请都尉放心,某等定不负顾都尉所托!”
他们在汉军中待了一年多,除了接受自己如今别将的身份,熟悉汉军的编制和军纪外,每天晚上也要接受扫盲教育。
汉军的扫盲,并不仅仅包含了扫盲,而是还掺杂了不少思想政治教育。
尽管这种教育无法扭转成年人的思维,但却能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们的一言一行。
在这种影响下,曾经过往经历的许多暴戾事情,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,如今再去做,便会觉得有无法说明的东西在约束着他们。
谭凯扫视众人,见众人没有什么怨言,当即摆手遣散了他们。
众人各自返回军营休息,翌日清晨便开始在民夫的帮助中拔营南下。
三万人的队伍拉长数里,在他们身后则是四万多民夫。
这些民夫驾驭挽马牛车,车上满载物资,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扬子渡口上,则是横陈停泊着一百多艘各类楼船、艨艟。
这些船只都是从康承训手中获取的,连带着还有康承训手中的数千水兵。
他们经过李阳春操训和裁汰,又随着时间推移的补充,如今已有近万水兵。
若是皖口水师尚在,李阳春自然不敢贸然对江东发起突袭。
既然已经猜到了高骈将会利用皖口水师对鄱阳湖发起进攻,那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。
思绪间,李阳春已经率领七万军民抵达了扬子渡口,而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上百艘战船外,便是一望无垠的长江。
军中不少将士都没有看过长江,如今突然见到长江,阵中唏嘘感叹之声不在少数。
李阳春这些日子已经私下来了这长江岸边不知多少次,对长江的情况十分清楚。
古往今来,长江以北进攻江南,主要选择江夏、皖口、采石三处。
从扬子直接渡江攻打江都,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,只是没有几人能够成功,而他自明日起,便将是这其中之一。
“三军扎营休整,明日渡江南下!”
“是!”
在李阳春吩咐下,七万军民开始扎营休息,而近万水兵则是在战船上休息。
翌日,天色还未亮,近万水师便开始护送谭凯所部五千余人南下江南。
面对黑漆漆的长江,船上的汉军将士心中忐忑,谭凯本想开口说说话,却见身后的葛从周三人面色凝重,顿时也不好再说什么,生怕给他们太多压力。
“呜呜呜——”
随着天色渐渐变亮,长江南岸已经距离他们不足里许,而江边巡哨的南唐军队显然也发现了他们。
号角声在江边响起,惊醒无数陷入假寐的汉军将士。
“一刻钟后下船登岸!”
谭凯看着远处刘松主舰不断挥舞的旗语,果断转身对葛从周他们吩咐了起来。
“水师一来一去,最少要两个时辰后才能将第二批弟兄运到江南。”
“我军登陆南岸后,就地挖掘堑壕,列阵坚守南岸,必须撑住两个时辰!”
“末将领命!!”
见谭凯吩咐,葛从周他们几人纷纷作揖应下,心里对于坚守两个时辰的任务信心十足。
他们这支汉军,虽然其中不少人只操训了两年,但在刘继隆饭食管够的情况下,整支军队并不比各镇精锐要差。
以五千人阻挡万余大军两个时辰,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。
想到这里,所有人纷纷穿戴甲胄,做足了准备。
与此同时,丹徒城内的王重任也得到了消息。
“这李阳春,还真是不给某时间!”
王重任脸色不好看,苏州的五千老卒还在路上,现在润州只有两万操训五个月不到的新卒。
“调遣兵马,他们不可能有几百艘战船将数万人都运到江南,只要我军先击败他们的先锋,后面再想挫败他们就容易许多了。”
在王重任的吩咐下,丹徒城外的两万南唐军队很快被调往了江岸,而谭凯他们已经换乘小舟开始朝着岸边赶去。
当王重任着甲率军抵达城外时,已经有近千汉军登陆岸边,并迅速开始结阵对敌。
“结六花直阵,趁他们援兵抵达前,先击败他们!”
王重任不假思索的挥下令旗,在他后方的两万南唐军队则是开始聚集列阵。
一刻钟后,五千汉军率先登陆并结阵成功,严阵以待。
王重任麾下的兵马则是在汉军结阵后半刻钟才堪堪结阵成功,这令他脸色有些不太好。
“进!”
没有半点犹豫,他指挥大军对处于江滩上的五千汉军发起了进攻。
谭凯见状,以葛从周为左掖,张归霸为前军,张归厚为右掖。
由于战船空间不足,因此他们这五千先锋都是步卒,骑兵和马步兵都在后面。
在谭凯的指挥下,五千汉军结直阵对敌,而王重任麾下的两万大军则是横压而来。
谭凯有些紧张,反倒是身为他麾下都将的葛从周、张归霸、张归厚、庞师古等人十分冷静。
通过此前与汉军交战来看,虽说淮南汉军素质不如此前的河南汉军,但对付王重任麾下的兵马却绰绰有余。
“放!”
“噼里啪啦……”
当双方距离逼近一百二十步,南唐军中三千弩手开始以弩矢压制汉军,而汉军不为所动,直到南唐军队逼近六十步后,汉军才开始张弓搭箭。
霎时间,双方箭矢碰撞,而全军穿着扎甲的汉军,并没有被箭矢影响,反倒是穿着纸甲的南唐军队有不少兵卒中箭负伤。
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近,汉军之中的神射手开始面突,南唐军队吃过亏,自然也训练了相对应的面突弓手。
不过汉军的甲胄只露出双目,想要面突十分困难。
一时间,南唐军队栽倒甚多,而汉军中箭者也不在少数。
王重任不为所动,双方距离也靠近到了十步左右。
在这个距离下,两军被弓箭面突的阵脚兵也越来越多,但每当有一名阵脚兵倒下,便有另一名阵脚兵顶上。
“呜吼!呜吼!”
“杀……”
“嘭——”
“额哼……”
当双方战锋队的阵脚兵开始持长枪碰撞,被长枪击中的闷哼之声不断传出,栽倒之人更是数不胜数。
南唐军队如潮水横压而来,可汉军的阵脚却宛若顽石,佁然不动。
“诸队不可退!驻队兵督战!”
王重任凝重着脸色,不断对前方正在作战的将士们下达军令。
手持陌刀的驻队兵不断扫视前方,但凡有逃兵后撤,他们便举起陌刀劈砍,将其就地正法。
“杀!!”
南唐军队的新卒是第一次经历战场,后方督战队的做法让他们恐惧,只能硬着头皮不断发起冲锋。
他们宛若海浪,一次次的撞击在汉军阵上,使得军阵扭曲、变形。
“顶住!”
江风裹着血腥气卷入咽喉,张归霸的吼声在短兵交击的撞击声中撕出一道口子。
作为前军别将的张归霸,他此刻无疑是遭受敌军压力最大的人。
一千五百余名汉军将士,需要顶住近万南唐军队的冲击,压力可想而知。
他亲自带来驻队士兵游走前线,但并非是督战,而是驰援阵脚不稳的任何地方。
作为别将,他手持大棒游走,凡是有敌军突破阵脚便举棒将其打杀当场。
在他的游走下,前军阵脚稳固若磐石,任凭南唐军队不断冲击,丝毫不动。
渐渐地,两军交锋之间开始倒下越来越多的人,汉军的将士倒下后有人拖拽去到后方,而南唐军队却根本达不到这种组织力。
他们只知道不断与汉军交锋,争取攻破汉军阵脚。
没有骑兵,双方只有步兵不断鏖战,王重任的脸色随着时间推移的越来越越难看,尤其是在看到长江重新出现汉军的水师战船后而变得阴沉。
“呜呜呜——”
“援军就要到了!都给某顶住!”
谭凯听着身后传来的号角声,他根本不用特意去看,便知道了后方是个什么情况。
一个多时辰的鏖战,让所有人都双手发颤,哪怕轮换休息也无法短时间恢复体力。
阵脚兵在持长枪碰撞,跳荡兵则是持弓弩不断以箭矢压制敌军,驻队既要督战,又要驰援各处,两军皆是如此。
这种时候,作为左右两掖的葛从周、张归厚则是各自以一千五百兵卒,硬生生抗住了五千南唐军队的冲击,甚至在稳住阵脚后,隐隐有反推之势。
“混账!稳住阵脚!”
王重任站在鼓车上,可以清楚看到前方战场中,己方分兵攻去的左右两翼有多么狼狈。
左右近万人强攻其左右不过三千人,竟然还能被反推数步。
“督战队去督战,左右两翼凡有后退者……皆斩!”
王重任发了狠,他要是带两万人还被汉军这五千人击败,日后天下人必然耻笑他。
此刻的他一边指挥战场,一边在远眺长江江面不断逼近南岸的战船。
“五千人便如此难以对付,若是再来五千人,某又该如何?”
王重任咬紧牙关,只能寄希望于汉军援军抵达前,自己率先击破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五千先登兵马。
只是随着时间推移,眼看汉军战船已经开始放下小舟,而自己面前的五千汉军依旧阵脚稳固,瞬息间他便想到了江东被汉军数万大军席卷而去的景象。
“中军变锐阵,攻破汉军,赏钱十万!!”
王重任开出了让人难以拒绝的犒赏,正在与汉军交锋的南唐军队闻言纷纷激动起来,但面前的汉军却宛若一盆盆冷水,每当他们强攻一次,便有一盆冷水落下。
尤其是当海上出现的舟船越来越多,数以百计的舟船朝着另一处江滩靠拢后,南唐军队的阵脚不可避免的开始了浮动。
葛从周抓住了这个机会,猛然举起手中步槊:“敌军阵脚松动,杀!!”
他带着数百名驻队士兵,朝着南唐军队阵脚薄弱处发起反击。
瞬息之间,后方驻队士兵便见葛从周左突右刺挑翻两名南唐阵脚兵,使得原本就松动的阵脚更为明显。
“杀!!”
数百驻队士兵纷纷跟随葛从周冲入此处阵脚之中,将原本只是松动的阵脚破开,瞬息间撕裂。
“混账!!”
王重任不敢置信的谩骂,只见侧翼数倍于汉军的军阵被破开,引得其余两面军阵开始动摇。
“节帅,又有一支汉军登陆江滩了,撤军吧!”
眼见己方军阵被破,左右立马以汉军登陆江滩来劝说王重任撤退。
王重任不想撤退,可他清楚再不撤退就会有被留下的可能。
“撤!”
带着不甘,王重任只能下令三军撤退,而他亲自指挥身后近千驻队断后。
“铛铛铛……”
鸣金之声响起,南唐军队如释重负的开始结阵后撤,而谭凯见状则是不假思索的挥下令旗:“进!!”
瞬息间,战场局势扭转,万余南唐军队开始撤退,而不足五千的汉军竟然开始主动追击他们。
远处刚刚登陆的千余汉军见状,也连忙加入了追击的战场。
“撤!”
王重任继续下令,同时令驻队结阵挡住试图追击的汉军。
双方交锋,兵器碰撞声络绎不绝,原本体力枯竭的汉军将士,此刻却凭空生出力气,将王重任留下断后的驻队不断击退。
涌入江滩的汉军越来越多,王重任见状也不敢托大,直接调转马头吹哨:“撤!”
不等断后的千余驻队士兵反应,他便抖动马缰朝着远处的丹徒城撤退而去。
眼见王重任撤退,原本还在抵抗的千余驻队士兵连忙转身向后方丹徒城逃去。
“逃啊!!”
“杀——”
鲜血染红了江滩,四处都是折断的兵器与旌旗,代表南唐的“渤海”旌旗就这样在汉军追逐下被践踏进入江滩的泥沙中,残破腐朽……